“408”传销大案

　　如果有人告诉你，说他有办法让你成为百万富翁，保证你三年挣到120万，五年挣到500万！这样的话你会相信吗？也许你不信，但是全国范围内竟然有15个省的16万人相信了。

　　这里是山东省淄博市的周村区，2004年4月，周村区公安局不断接到群众反应：说他们居住的小区里，骤然出现很多外地人，这些人的行动十分反常。

	淄博市公安局周村分局外景

　　民警王涛“ 就是从他们的言谈举止，从外观一看，就和我们正常人是不一样的，就是行色匆匆，但是行动还比较诡秘，他们平常看来是白天主要是在寝室里，一般出来活动的比较少。”

　　老年女居民：“ 他们一般都来干什么？知不道，咱也和他们不说话。 ”

　　这些外地人来自全国各地，平时并不出去务工，每天都拿着板凳，到固定的地点集合，集中的场所都十分隐蔽。他们究竟在干什么？民警设法进入了他们集会的场所，看到的是这样热闹的场面。

　　现场资料授课者：“幻想不如去行动，去努力，去拼搏，去创造世界上最辉煌的业绩。我们就是黄河，我们就是泰山，我们就是超级的成功者。”

　　民警王涛：“根据我们大量的调查，发现这部分人，在里面进行非法传销活动。”

　　2004年4月8日上午，淄博市公安局周村分局采取集中统一行动，一举端掉6个传销授课窝点，90多名参与传销的人员被逮个正着。

	民警将传销人员抓获

　　警方依法对这90多名参与传销人员进行了教育，并遣散回乡。而根据这些参与非法传销的人员交代，他们在周村的组织者叫徐志坤。

　　李洁：“ 他在周村来说，就是级别最高的人物。 而且徐志坤手里有大量的业绩单，体系单，还有好多网络图。 ”

　　警方查实，徐志坤是黑龙江省双鸭山市人，在这个传销网络中他发展了400多个下线。 警方迅速行动，抓获了徐志坤，根据对徐志坤的审讯，这个传销组织的人员分A/B/C/D/E五个级别，徐志坤只是一个B级代理员，他背后还有一个更高的上线人物，此人叫孟祥珍。2004年4月11日，淄博警方连夜赶赴沈阳，将孟祥珍抓获。但孟祥珍的落网，让警方发现，这一切仅仅是这个非法传销组织的冰山一角。

　　李洁：“一开始我们认为案子，就抓获了孟祥珍就是一个A级代理商了。但是没考虑到抓获孟祥珍，上面还有刘庆海，刘庆海上面还有王子君，王子君上面还有赵永臣。而且当时我们感觉到我们这个‘408’（案件）传销案确确实实非常大。 ”

　　警方顺藤摸瓜，初步查清这个网络仅A级传销代理商就有上百人，传销犯罪活动涉及10几个省份。由于案情重大，2004年7月，公安部在淄博召开专项会议，严密部署，决心打掉这个组织严密、支系庞大的非法传销组织。由于发案时间是在2004年4月8日，所以公安部将本案定名为“408”传销大案。 随着一批重量级上线人物纷纷落网，案情逐步在人们面前展开：整个传销网络中，参与人员超过16万人，涉及省份达15个，涉案金额超过4亿元。

　　赵泉文：“就我们淄博抓住这个主要传销的骨干，已经抓住49名了，而且这里面大部分都是A级人物，打掉了许多团伙，按公安部的计划，这个案件基本揭开了长江以北传销网络的问题。”

　　山东淄博警方一边继续抓捕一边审讯。其中部分犯罪嫌疑人已经被检察机关提起公诉。对于尚未归案的犯罪嫌疑人，警方正全力进行追捕。“408”传销大案，其组织体系之深，参与人员之多，涉案金额之大，都是前所未有的。那么，这个传销组织内部到底是如何运作的，又是靠什么欺骗了15个省的16万人呢？

　　和大多数非法传销组织一样，这个传销网络也采用“五级三阶制”，五级即E级会员，D级推广员，C级培训员，B级代理员，A级代理商。三阶即会员升为培训员为一阶，培训员升为代理员为一阶，代理员升为代理商为一阶。而总代理商则位于所有代理商之上，是负责产品购入、网罗管理、业绩计算、奖金发放的总负责人。

	传销组织鼓吹的“五级三阶”制示意图

　　蔡延杰：“你交了2900块钱就是会员了。你就是会员了。怎么样升级呢？你发展人才能升级。你发展到三个人以上，就升为D级推广员。 ”

　　组织者宣称，只要你发展下线越来越多，你就能逐步升级，拿到的提成、奖励也越来越多，就像鸡生蛋、蛋生鸡的道理一样。等做到A级代理商的时候，每个月就至少可以挣到10万元。并许诺让你三年挣到120万，五年挣到500万！那这个吸引了十几万人让他们深信不疑的致富神话实现了吗？

　　画面上的这位徐某，加入这个传销组织四五年，已经做到B级代理员，算得上是该组织的上层人物，那他挣了多少钱呢？

　　记者：你手上戴的戒指真的吗？ 徐：真的。

　　记：多少钱？ 徐：这个戒指2800多元。

　　记者：是做传销以后挣钱买的吗？ 徐：这是从家里拿钱买的。

　　记者：为什么要从家里拿钱买？

　　徐：因为刚开始升到B了，大伙也都知道我升到B级别了，挣到钱了。所以说我这个钱（就）得（从）家里拿。

　　记者：但是那时候实际上没拿到钱？

　　徐：实际那时候还没有开支呢。

　　记者：当时为了包装自己整个花了多少钱？

　　徐：包装自己整个花了10000多元吧。

　　徐某说，整个组织中能做到B级的人本就寥寥无几，可到了B级仍然不可能挣到钱，最多仅仅是收支平衡，甚至还要从家里拿钱维持，这个事实是众多下线所不知道的，甚至不敢相信。徐某也是苦心经营等做到了B级后才知道。可只要分析一下这个传销组织确立的利益提成方式，就会发现这个事实其实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按规定，E级会员发展2个下线升到D级，可以挣735元的提成，这距离你交的2900元成本还差2165元，你就会寄希望升到C级再挣钱。等D级发展9个下线升到C级，才知道只能拿到1592元，还是挣不回本钱。而这些信息，在升级之前是不会告诉你的。

　　徐某：“走到哪一步，了解哪一步的情况。你就不用去打听你上边是怎么回事，你就管好你下边的问题就行了。 ”

　　每个人对所谓组织规定的了解都是一点一点知晓的。而组织者采用一点一点骗人的手段，逐步将加入的人牢牢套住，欲罢不能。

　　蔡延杰：“交了2900块钱发展人了以后才发现，2900块钱远远不行，（下线）还要吃饭呢。我拉3个人来，3个人来3张口，拉5个人来5张口，（钱）还不够，不够怎么办？再跟家里继续要钱吧，要不还挣不到钱。”

　　到了C级后，为了稳定下线、和拉来的下线培养感情，鼓励他们去拉更多的下线，就要在他们身上投资，而新来的下线吃喝拉撒诸多事也要管，当然只能赔钱。这时你的期望就是升B级后挣钱。可这个时候，你会发现想升级十分困难，不仅需要发展64个下线，还有另外的规则在等着你。

　　蔡延杰：“ 还有它规则还限制你，你不能升级。这个C级想升为B级，他底下2个下线，2个D级必须同时升为C级才行，如果一条升不上去，行不行，瘸子，升不上去。 ”

　　非法传销组织的规则规定，只有你的直接下线同时有两个升到C级，你才有机会升B级。而要想升A级，同样必须要有两个直接下线同时升到B级。如果不能满足这个条件，就不能升级。而不能升级，就意味着只能赔钱。

　　其实就算侥幸做到了B级，才会明白B级也挣不到钱，此时你惟一的希望就是升A级。徐某为了能升A级，把自己包装成起来，穿名牌衣服，用贵重物品，给他人一种挣到钱的假相。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骗来393个下线。否则，就意味着血本无归。可升到A级不仅仅是难度的问题，还有已经成为A级代理商的人岂能容你轻易分到一杯羹，于是为了让这些人继续心甘情愿的干下去，看到所谓的希望。组织者又苦心炮制了一种所谓公平竞争的机制，出局制。

　　孟祥珍：“ 是有个出局制，什么叫出局制呢？皇帝轮流做，今天你来你是倒数第一，今天好比说，我现在这个级别。他今天后来的为我服务，但是他还可以发展，它还可以走到这个地步，（我）就可以出局了，像我下边再上来两个A 级别，我就可以出局，拿不到这笔钱了，我们的制度是轮流做，不是说你总是高高在上。 ”

　　如果所属直接或间接下线有4人也升为A级，则要自动出局。这就是传销组织者鼓吹的理论中最具有吸引力的一点。“出局制”就是把传销金字塔的塔尖去掉，形成一个平台区，也就是说理论上讲谁都可以登顶。并且计算出A级代理商到出局时，可以赚到几百万。

　　授课者：既然我们选择了这趟特快列车，就让我们共同奋战，车头到站，车尾一定到站。

　　徐某：“在每一个人来说也担心。因为那时候我们讲课是皇帝轮流做。每个人都能成功的。只要你发展就能成功。后来这样顾虑就打消了。 ”

　　可事实上这个组织从建立截止到案发，并没有出现A级被淘汰的情况，相反，倒是有很多B级的人由于不能升级，遵照所谓出局制，被淘汰出局，而被淘汰出局就意味着你要么空手而归，要么只能从E级开始，从头做起，继续新一轮的被骗与欺骗。

　　徐某：“要是实在没有发展，那就是被淘汰了。 ”

　　蔡延杰：“你就被网络淘汰了。淘汰以后走吧，走人。为什么它的成功率比较低，为什么能够养活上面那么多人？就是你交了钱，有的挣不到钱就被网络淘汰了，升上去的人极少。 ”

　　在这个十几万人的传销网络中，能够挣到钱的A级代理商不足百人，而真正牟取暴利赚走大笔金钱的呢，正是这个网络的组织者，这套规则的制订者——总代理，他们获取的巨额非法利益，全部来自那些轻信了这个致富神话，处在这个传销网络底层的16万E/D/C级传销人员，这16万人的入会费,支撑着整个传销网络的运行,并在不知不觉中流入了区区几个人的腰包。

　　每个新会员入会后，要交纳2900员，2900元交上来之后，E级拿走367.5元，D级拿走122.5元，C级拿走245元，B级拿走294元，A级拿走416.5元，剩下的1454.5元全部被总代理商拿走了。从资金分配的数额可以看出，A级代理商和总代理商才是最大获利者。

　　孟祥珍：“上个月我拿的工资挺多挺多的，不到5万块钱。”

　　刘庆海：“钱大量回来的时候，那时候就感觉到好像是心里不踏实了，就感觉说没见过那么多钱。”

　　警方证实，A级代理商孟祥珍个人非法获利15万元，A级代理商刘庆海非法获利300万元。A级代理商沈国哲，非法获利700多万元。

　　刘庆海：“这钱真正说就被上面的那几个人就给挣走了。也就是说一将功成万骨枯。”

　　这个非法传销组织口口声声说皇帝轮流做，谁钱挣够了就腾位子给后面的人创造机会，但是警方查实，该组织的A级代理商和总代理商从未有一人离开过网络，谁也没有出局。如此轻易的就能骗到钱谁又愿意出局呢？其实这些歪理邪说漏洞百出，甚至只要计算几道数学题就能拆穿，但它还是骗了16万人。那么，除了我们上面揭露的一步步施骗之外，他们还有什么手段让这么多人沉迷其中呢？

　　首先精心选择可发展为下线的对象，十分重要。

　　徐某：“主要的对象都是从经济上需要快速挣钱。 ”

　　怀才不遇者、负债者、新毕业生、待业者，是最佳发展对象，这些人大多对现状不满意，对金钱的渴望比一般人高，而寻找这样的发展对象，又主要集中在亲戚朋友当中。

　　徐某：“我们到大街上找生人，他肯定是不会来的。为什么要找自己的亲戚朋友，他们都相信你。”

　　建立信任是最关键的，为了强化这种信任，上线人物会和新会员同吃同住，生活上给予关心。等这些人渐渐放松警惕后，就开始跟他谈人生、谈事业，讲如何选择快速发财致富。

　　杨金林：“ 通过对新来的新朋友进行洗脑，通过洗脑啊，然后达到对他们行为的控制。 ”

　　为了保证洗脑成功，组织者还把新加入者安排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中，切断一切和外界的联系。等信任感建立起来后，上线就会拉你去听课。

　　授课者：当十年乃至二十年过去了，到那时我们的子女，会骄傲地问我们，说爸爸妈妈为什么我现在过上如此富有的生活。到那时你再骄傲而自豪的告诉他，在十年、二十年之前，我们选择了世界上最伟大的行业。就是在“营销”的地图上摸爬滚打发展起来的。

	传销人员在上课

　　建立信任是第一步，这第二步就是通过煽情授课调动起你的欲望。反复听课会让你热血膨胀，产生快速挣钱的强烈欲望。如果此时还有人对交纳2900元感到犹豫，组织者就会给他看一张表，给他算一笔经济账，说干传销是初始投入大，回报少，可越往后回报就越多的好买卖。

　　徐某：“ 通过一段洗脑，把你脑子里别的思想杂念全都洗净，全部脑子灌输是这个，让你别的不去想，就想到这里挣钱。”

　　洗脑的第三步，就是让加入者相信美梦终究有一天会成真。组织者会讲“五级三阶制”是如何科学，淘汰机制是如何公平等等，并安排一些所谓的已经成功的人士来现身说法。既有理论又有现实榜样，很多人头脑中原有的判断能力和行为准则，就这样被逐渐瓦解掉。

　　传销人员：美梦成真，他们是这样说的。说完以后把我们说得天花乱坠以后，我们心动之后，心动不如行动，所以乖乖的就干上了。

　　我们讲述的其实只是洗脑的大致概况，我这里有一份传销组织关于如何给人洗脑的内部材料，是警方在查获他们的窝点时搜查到的。这份材料有10几万字，里面详细介绍了如何洗脑的全部细节。就连新朋友来了以后，洗脸刷牙不要让他们单独在一起，不让他们接触到外界信息，对他们的疑问如何回答等等，都做了非常详尽的规定。正是在这样的连番轰炸下，加上自己相信天下确有这样的致富捷径，一个神话就变成了众多人深信不疑的所谓事业，那么这16万人上当受骗后，结果又是怎样的呢？

　　这位姓秦的女士家是黑龙江的，三年前丈夫加入这个传销组织，不仅没挣到钱，还把家里的房子和地都卖了，如今她和孩子只能住在娘家，丈夫至今下落不明。

　　秦女士哭泣：“没啥话要跟他说，我恨他，我这个家没有一个完整的家了。 ”

　　她叫姚丽华，吉林人，两年钱丈夫干传销，借遍了亲戚朋友所有的钱，现在自己的父母卧病在床却没钱去看病。

　　采访姚丽华：“现在什么都没有，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现在我孩子挺大了，孩子也6个多月了，家里面我婆婆骨质增生躺在炕上起不来，天天哭。 ”

　　而已经做到A级代理商的孟祥珍，为了拉够人头升级，竟然把自己的儿子也发展为下线，儿子就此也深陷其中，这次案发后她的儿子也被警方抓获，年仅19岁的儿子被母亲送进了监狱。

　　孟祥珍：“我的儿子让你受这么大委屈，我没想到让你走到犯罪的法庭上。 ”

　　赵泉文：“亲戚骗亲戚，朋友骗朋友，反正骗同学，骗知己，骗老乡，没什么诚信可言。”

　　我们采访到的仅仅是三个家庭，而一个拥有16万人的非法传销组织，究竟给多少家庭带来了怎样的灾难，我们无法说清。为严厉打击非法传销组织，“408”传销大案中一部分传销人员已经被提起公诉，对这些被告人的犯罪行为该如何定罪处罚呢？

　　由于涉案人员较多，2005年5月29日，山东省淄博市周村区人民法院首先对检察机关第一批提起公诉的5名被告人进行公开审理。法院认为，这些被告人进行非法传销活动，扰乱市场秩序，情节严重，已经构成非法经营罪。

　　法官：“非法经营情节严重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并处违法所得1倍以上5倍以下罚金。情节特别严重的，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 ”

　　第一批被起诉的5名被告，分别被判处1年有期徒刑，没收所有非法所得，并处罚金1万到1万五千元不等。对该组织的其他被告人，法院的审理工作正在抓紧进行。

　　我们知道，在任何一起非法传销活动中，组织者依靠的就是金就是金字塔的结构体系，由上而下的层层欺诈。我们了解到，国务院已经批准通过了《直销法》，不久将要实施。相信随着相关法律法规的健全，对传销和变相传销活动的打击，将会更加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