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安的兴衰和现状

飘安“剧本”会是何种结局，现在还不得而知，但其“飘零”的过程却值得同类民企高度关注(首席记者 李传金 文图)

 

        核心提示

 

        处于飘荡不安之中的飘安，应该是政府救、市场外力救，还是自救？关键还在于飘安能否解答好企业生存的基本面课题：企业家能否实现从机会导向型企业向战略导向型企业转轨？家族式管理如何适应现代企业制度治理？企业家能否适应、改善、利用好企业生态环境？

 

        河南飘安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飘安）身处飘零状态，着实让人扼腕叹息。

 

        飘安之于国内卫生耗材行业，其商誉知名度与品牌影响力可谓首屈一指，业界有“南有恒安，北有飘安”之誉。然而，眼下的飘安被停产、承包、重组、债务甚至抱怨等负面评语缠身，飘安处于悬崖边缘。

 

        飘安何以至此？记者采访的每一位飘安人，其解答飘安之所以沦落如此的理由，简单至极：“摊子铺得太大了”、“身边都是老板的亲人”、“假货太多了”，等等，不一而足。简单的回答却暴露出飘安存在着一些未能克服的弊端：机会导向下的扩张致使资金链断裂；家族式管理导致效率损失；区域产业生态恶劣，飘安未能通过产业升级走出低端红海，等等。

 

        如何拯救飘安？政府的力量早已介入解决其资金困局，飘安也在寻找战略投资人寻求重组，关键的问题是飘安及其产业生态能实现自我改良吗？不然，即便有重组方进入飘安，仍然面临产业生态变数。

 

        A  重组与承包双面生存

 

        政府介入进行债务重组，飘安寻求战略重组，身处飘荡不安之中的飘安，眼下，正通过定向承包的方式维系运转

 

        当飘安之危已清晰地呈现在人们面前之时，长垣县进驻飘安的工作组仍然对飘安困局讳莫如深。

 

        4月20日，记者联系负责重整飘安资金困局的牵头人长垣县政协陶副主席，其以“不在长垣”为由拒绝了采访。不过，一位政府人士还是道出了解决飘安问题的紧迫性与重要性。“不仅长垣县组建了工作组，新乡市也介入了。”

 

        政府介入飘安稳定区域金融生态，给飘安重组创设了环境与条件。

 

        故事的主角飘安当然要加紧寻找重组方，不过，显然并未如愿。记者深入到位于长垣县张三寨镇马安村的飘安采访，飘安集团秘书陈文喜给出的回复是“我在郑州”。对飘安重组话题的答复是：“现在还没进入实质阶段。”据传，国内另一家知名卫材企业恒安集团为飘安的意向重组方。

 

        不过，飘安显然预料到重组之路不会平坦。

 

        “从今年1月份，我定向承包了（飘安）的绷带车间。”正对着飘安大门，一家百货超市老板范景卫向记者表示。他递给记者的一张名片上印着“河南飘安集团医用绷带”的字样，显示着他是飘安医用绷带的生产商。据介绍，承包期长达三年。

 

        定向承包已成为飘安维持生产的唯一方式。据了解，飘安深加工成品车间大多已被“定向承包”了。这包括棉签、绷带、脱脂纱布、脱脂棉等医用产品。不过，像纱布生产等中间环节因为成本高、利润薄而鲜有人承包，一部分车间已停产。

 

        定向承包或许是飘安仍然维持品牌信誉的较好方式，不然，飘安不会持续性定向承包。记者以卫材生产商名义寻求在飘安承包棉签生产线。一位销售经理爽快地表示，乐意给记者牵线：“还有棉签生产线并没有承包完，我可以（和飘安）联系给你承包。”

 

        这样的“牵线人”还不止一个。当记者以同样的身份了解飘安承包状况时，一位飘安员工模样的人士向记者透露：“飘安高科（即河南飘安股份有限公司，系飘安打造的谋求上市的子公司）停产的两条水刺布生产线，很高端，也在对外承包，你要不要看一看？”据其介绍，今年初，恒安集团要租赁飘安的这两条生产线，因为飘安要价过高而搁浅。

 

        不过，对于飘安来说，定向承包最大的价值还在于维系了飘安的正常运转。承包人范景卫介绍，他承包绷带生产线，一年要交四五万元。这其中包括质量保证金、品牌使用费、生产线租赁费、管理费等五六项费用。

 

        B  资金链断裂危情

 

        两笔合计3000万元多一点的贷款，成为压垮国内最大卫材企业飘安的一根稻草，致使各种借贷资本逼上家门，飘安彻底跌入资金链断裂深渊

 

        在拯救飘安中，地方政府显然充当了“救火队长”的角色。解决飘安资金链断裂危局是当务之急。毕竟，如若飘安倒下，必将危及区域金融生态，甚至一方稳定。不过，飘安负债规模如此之大，肯定超出了地方政府的想象。

 

        据省内一家媒体披露，去年年底，光大银行郑州交通路支行的2000万元贷款和新乡市商业银行的1050万元承兑逾期，银行查封了飘安的部分资产，结果引发了多米诺骨牌效应，潜伏在飘安财务账面之下的各路借贷资本浮出水面，争相挤对飘安。当地政府不得不出面“维持平稳秩序”，但是，飘安就此一蹶不振，生产经营陷入停滞状态。

 

        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理应说，合计3000万多一点的贷款规模竟然压垮了一家号称注册资本2亿元，固定资产10亿元的大型企业，让外人不解。

 

        然而，事实是，飘安已在资金链断裂的边缘游走多年。只是这一次，飘安没有那么幸运走出资金链危局，彻底跌入难以翻身的深渊。

 

        来自统计资料显示，截至2011年12月底，飘安总资产为10.51亿元，总负债规模则达13.46亿元，其中，贷款规模合计达9.8亿多元，担保公司借款2.4亿元，其他高息借贷达1.09亿元。

 

        在飘安如此高额的负债面前，政府伸手“维稳”是必然之举。毕竟，一方金融生态的稳健运行，必须保证其中每一个链条中的环节不能“脱链”。

 

        事实上，多年来，飘安在给当地带来产业声誉之时，其经营风险已有苗头。早在2008年就因一起担保事故让其品尝到资金链断裂的痛苦，只是其侥幸涉险过关。

 

        据了解，2008年年初，卫生器材原材料采购成本剧增，利润大幅下滑，飘安就初尝资金压力的烦恼。毕竟在此之前的2005年～2007年，飘安的销售收入节节攀升，分别达到7亿元、10亿元和12.12亿元，年均增幅达20%以上。但是，2008年的市场行情发生了逆转，在这一资金压力之时，飘安又祸不单行，又深陷到与当地宇安医用卫材集团、长远集团等企业之间的担保链危局之中，被银行抽贷1.1亿元，由此长垣县被金融单位列为“高风险区”。

 

        然而，2009年甲型H1N1疫情突然暴发，给飘安一个喘息之机，戏剧性地让陷入资金链困局中的飘安转危为安。当年，飘安接到国内外100多份防护品订单，累计实现销售收入达5.2亿元，新增利润3.8亿元。

 

        C  曾经耀眼的“明星”

 

        资金链断裂，或将导致飘安这家明星民企的陨落。过往的二十年，飘安成为当地卫材产业发展的龙头带动企业，但其自身的悲剧色彩并不掩饰其过往的贡献

 

        飘安失去光环，在长垣县政府采访时，些微的细节中就透露出这一信息。

 

        比如，在当地政府出版的《长垣视点》资讯中，记者翻阅了2011年度所有的报道，有关飘安的信息几乎没有。而另一家如日中天的卫材企业驼人集团的信息则丰富无比，不仅包括驼人集团做慈善的报道，还包括其招工、企业上马新项目等报道。

 

        2011年12月19日，一个更典型的报道中，在长垣县荣获卫生部“中国卫生材料生产基地授牌仪式暨产业提升发展论坛》大会上，飘安集团董事长王继勇虽然在论坛中发了言，但是，其排位已居驼人集团之后，这一信息传递出举起长垣县”中国卫生材料生产基地“大旗的不再是飘安，而是驼人集团了。

 

        据了解，驼人集团成立于1993年，前身为新乡市驼人医疗器械有限公司，较飘安集团晚了四年。公司位于和飘安所在的长垣县张三寨镇相邻的满村镇。目前，驼人集团已成为国内麻醉耗材的生产商。当地人士向记者介绍：“驼人集团的发展前景好，它的产品附加值高。”

 

        飘安零落至此，难免让长垣人唏嘘。

 

        曾几何时，以卫生材料生产龙头企业飘安集团，与起重机械代表性企业卫华集团和建筑安装与防腐材料代表性企业宏力集团一起，成为长垣县三大明星企业。其龙头企业的意义在于不仅成就了一家企业，也带动了当地一个产业的发展。

 

        据介绍，在飘安的带动下，长垣县发展起来了以张三寨、丁栾镇、满村镇、佘家乡等为聚集地的卫材生产企业达49家之多，从业人员3万多人，30多个系列、600多个品种，产品销往全国2万多家医院，年销售额达20亿元，占全国卫材市场的80%以上，成为长垣县五大支柱产业之一。

 

        为此，飘安获得了极大的荣光。飘安成为国内卫材产业领域内唯一获得过“中国驰名商标”荣誉的企业。2007年，飘安品牌商誉价值达30多亿元。飘安董事长先后荣获“中原明星企业家”、新乡市“十大农民致富状元”、2004年农业部颁发的“第五届全国乡镇企业家”等众多荣誉。

 

        飘安成为长垣县推介区域民企发展的一面典型旗帜。

 

        在极大的荣誉面前，飘安做百年基业的自信梦想也纳入到飘安的战略规划中。记者在其网站中看到：“树百年飘安，建世界卫生耗材基地”纳入其发展视野。

 

        飘安一位员工告诉记者：“早在1998年前后，飘安的宣传语是，‘飘安、飘安，伴您走过万水千山’，那时正是飘安创业之时。”

 

        然而，23年之后的飘安，迈过了创业的艰辛，却难以迈过成长中的瓶颈。这或许是飘安自身的悲剧，但是，并不否认飘安为长垣卫材产业基地发展做出过的贡献。

 

        D  扩张迷途

 

        飘安资金链断裂与其无休止的产品线扩张与产业链延伸不无关系，追求“大而全”的产品线看似平衡了收益，其实扩大了投资风险

 

        什么原因导致飘安这家明星企业资金链断裂？答案还是要从飘安自身找起。无限度的横向产品线扩张与纵向产业链延伸，在谋求大而全的卫材产品布局之中，飘安可谓“作茧自缚”倒在扩张中。

 

        飘安员工介绍，飘安创始人王继勇起家于作坊式织窗纱，后转为医用纱布生产，再后来，通过逐步办起纺纱厂、织纱厂以及漂纱厂，走出一条龙发展之路，到了1996年前后，飘安完成了原始积累，成为当地最为知名的企业。

 

        可以说，飘安的创业之路，完全走的是一条滚动发展的道路，也与大多起步于草根的民企有着相似的成长路径。

 

        不过，随着飘安规模扩大而膨胀起来的还有企业家的“野心”。

 

        理应说，随着飘安市场地位的确立，不愿意满足在低端产品发展的飘安开始向高端产品进军，先后上马了两条水刺无纺布生产线、一条针刺无纺布生产线、一条纺粘无纺布生产线等，并以其组建了新的子公司河南飘安高科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飘安高科），并谋求上市。

 

        事实上，飘安在卫材产品布局上，追求的是大而全。这从其设立的一系列公司中就可以看出，比如，新乡市消毒有限公司、新乡市无纺布有限公司、长垣县医用卫材有限公司、上海飘安医疗器械有限公司，甚至还包括与美国恒保集团共同组建的新乡恒保飘安卫生材料有限公司等。

 

        在拉长医用产品线的同时，飘安还向民用卫材产品领域进军。2009年7月，飘安对外发布投资1.58亿元建立妇女、婴幼儿和老年人三大个人卫生护理用品，并要开建“民用卫材产业园”。2011年5月，飘安又成立了河南飘安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搞起了消毒卫生、个人护理等高科技生物制品研发项目。

 

        至此，飘安对外宣称其产品领域共包括“脱脂纱布、脱脂棉、一次性无纺制品、医疗器械设备、生物材料制品、医用高分子、民用制品共7大板块74个品种1360多个规格”。飘安可谓是一个医用、民用卫材生产的集大成者。

 

        在产品线横向无限扩张的同时，飘安还向产业链下游延伸。2010年2月，飘安启动了“飘安堂”连锁专卖店，并启动了与之相配套的“百万妇女飘安堂创业工程”。记者在长垣县城长城大道与桂陵大道交会处看到了一家偏于一隅的飘安堂。

 

        除在卫材领域布局之外，飘安还看到了地产热背后的商业机会。2009年初飘安成立了房地产公司，计划投资1.5亿元至2亿元进军房地产领域，后因房地产开发资质等级证书未能取得等原因不得不搁浅。

 

        飘安败局不仅与其扩张有关，还与其家族式管理有关。王继勇特别强调管理上要做到“有情的领导，无情的管理”。事实上，经营管理中的王继勇并没有做到“无情”，恰恰是过于人情化。

 

        飘安员工向记者介绍，除了飘安老板的老大不在公司里之外，其他兄弟姐妹、沾亲带故的亲戚有多人在公司内，而且还在重要的岗位上。

 

        “在这样的管理体制中，企业不做大还好，做大必然出问题。”长垣县一位人士表示，如果企业发展正常，什么事都好说，但一旦出现分歧，很可能就比较麻烦。

 

        对于这么大摊子的飘安来说，现代企业制度长期无法建立起来，导致其经营管理效率低下的问题难以克服。一位飘安员工表示，飘安高科的水刺布生产线生产高附加值的产品，“这么好的设备生产的产品就不赚钱，说明管理肯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