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销 无间道
发布: 2005-07-02 00:00:00 作者: 方文淳 杨娟娟 魏洁 宋向洪 来源:
领衔主演：
阿有———某直销公司专卖店店主
阿朋———某直销公司分公司经理
阿力———某直销公司对外事务部经理
阿志———某直销公司老总
阿森———某直销公司老总
出 品 人： 东快财经部
直销立法进程
1997年
国家工商总局发布《传销管理办法》，这是我国第一次以部门规章的形式给予传销合法的地位。
1998年4月18日
国务院发布《关于全面禁止传销经营活动的通知》，规定自通知发布之日起一律停止传销经营活动，《传销管理办法》同时失效。传销企业进入严冬。
1998年6月18日
禁止传销整整两个月之后，国家出台了《关于外商投资传销企业转变销售方式有关问题的通知》，规定“外商投资传销企业必须转为店铺经营”，促使１０家企业转型经营。
2002年2月21日
国家再次发布《关于〈关于外商投资传销企业转变销售方式有关问题的通知〉执行中有关问题的规定》，对转型企业中雇佣推销人员的方式、报酬、合同订立等方面进行了明确的规定，再次强调店铺经营，史称３１号文。
2004年5月18日
“关注中国直销开放小组”成立，这是一个过渡性组织，原由安利、雅芳、完美、南方李锦记、玫琳凯、如新、康宝来７家企业组成。
2004年9月10日
由国家商务部和工商总局牵头，第八届中国投资贸易洽谈会直销论坛在厦门开幕，重点讨论准入门槛。
2005年4月8日
雅芳（中国）有限公司在北京高调宣布获得中国首张直销试点牌照。
2005年4月11日
雅芳广州公司几十名专卖店经销商以雅芳直销模式损害专卖店利益为由上门抗议。
2005年4月19日
雅芳直销试点方案正式出炉。雅芳宣布将把２０００万元人民币保证金存入指定银行，招募３０００名直销员，正式启动直销试点准备。
为了这个名分，我已经苦苦等待多年。
我的名字叫直销。
可是有些人并不这么认为。
在他们的眼里，我是一个披着天使外衣的恶魔，
传销才是我真正的身份。
就像《搏击俱乐部》中的杰克和泰勒一样，
两个名字，两种性情，却存于同一肉身。
也许明天，我就可以摆脱这挥之不去的梦魇，
可是明天，到底会是怎样？
恶魔？天使？
毁灭？生存？
对我来说，这即将出台的一纸公文，
决定着这是一个最好的年代，
还是一个最坏的年代。
———写在直销立法之前
镜头1 “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想做好人”
周围静得没有一丝风，只有天上的云在汩汩流动。
“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想做好人。”在分公司经理的办公室里，阿有苦苦哀求着阿朋。
“对不起，你这话去跟老大说吧。”阿朋拒绝了他。
阿有面无血色地从椅子上缓缓立起，在阿朋冰冷的目光下走出了办公室。
在阿有的心里，阿朋平时给人的感觉是多么平易近人。“谁知道一下就变得这样无情呢？”阿有的郁闷无处可诉。
已经被公司剥夺了专卖店经营资格的阿有目前唯一可做的就是回到店里，拆除专卖店里外的公司ＶＩ、ｌｏｇｏ等并上缴。
不仅如此，阿有辛苦了一年多的直销事业陷入了“黎明前的黑暗”：他所发展的直销员和顾客都将到其他人的专卖店拿货，还将损失一笔可观的专卖店销售奖金。
这一切要从上个月底说起，那时阿有的专卖店开张满３个月。阿有心想，立法马上就要出来了，该是放开手脚大干一场的时候了吧，这不，好多直销公司的直销员都在私底下开培训会呢，所以该乘着店庆造一下声势，把影响力做大。于是他就同一个高级直销经理一起举办了一场有３００多人参加的大型培训会，集会设在专卖店所在小镇的电影院里。
大家对培训会的热情都很高，轰动了整个镇子，还惊动了镇里有关部门。结果阿朋没好气地赶到镇上，拉长了脸把阿有狠剋了一通。
任阿有怎样悔过和求情，阿朋还是将情况上报了总公司。最后总公司的结论是：影响极大，严重违反公司规定，对以上行为做出严肃处理并通报批评。
“我帮不了他。”其实阿朋并不是一个冷漠的人。在总公司赋予阿朋的职责中，有一个主要职责就是管理公司散落在全省的１００多家专卖店尤其在直销立法的前夜。在这样的当口，公司也早有明文：严格遵守公司规定，不借直销立法炒作，不攻击对手，不开大型培训会，不给公司造成负面影响……
终场哨声即将响起，如果这时候在禁区前犯规，此前的心血就白费了，大家只有一起出局。
镜头2 出来跑的，总是要还的
灯光有些昏暗，帮派的几个元老轮流给关二爷上了炷香，默默地回到各自的座位上。
“大家说说吧，这件事情要给上头和下头一个交代。”“还有什么好说的，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去年厦门会议，那么重大的政策变动，咱们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结果的。”“不错，这些年，砸了那么多钱，做了那么多关系，最后却让××抢了个先。这个责任总是要有人来负的。”
这些元老们针对的不是别人，正是阿力。阿力此时坐在会议桌的正中间，俨然成了众矢之的。
作为全权负责对外事务的头目，阿力在帮派里的主要任务就是维护好和政府的微妙关系，及时探听政策“口风”。
多年前，靠着和所有政府官员的“热络”，阿力逐渐在帮派中浮出水面。然而在其他内部人的眼中，他不过是个看起来忠厚老实、表面功夫极佳，但却缺乏办事能力的人，不仅手下的人与其不和，常常绕开他向上头打小报告，上头的一些元老对他也颇有微词。
此次在试点事件上的失利，阿力知道，自己在帮派中的地位岌岌可危了。
“我出来说句公道话吧！阿力你也做了这么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过这次的事情如果你不出来扛一下，恐怕帮中弟兄们也都会不服，就当是提前退休吧，以后有什么难处，我们大家也还是会伸只手的。”
“一句提前退休就把我打发了？”在帮中做了１０年，回想其中的浮沉艰辛，阿力不禁有些感慨。当时头顶双博士学位的他，凭着对直销事务、法规的了解，颇得帮中领导者的信任，加上当时政府缺乏相关方面专家，他曾经一度成为政府治理直销行业的“参谋长”，帮派可以通过他顺利向政府提出立法意见，左右立法的进程。
“这么多年，我也只是一枚棋子罢了。”阿力知道，现在法规的内容基本敲定，和帮派没有了彼此利益的共通之处，一拍两散恐怕是最终的结果。
想当初，他把持的部门拉拢了众多老乡、同学、朋友，其他的员工不管多出色，都别想升至经理以上的级别。就是去同一地方出差，这两派人飞机的舱位也不同，还分别入住５星级和３星级酒店。
这种等级制度让他多年来在帮中享受到种种特权，然而，现在这些都要到头了。明天，或者是几个小时以后，这个消息会传遍整个帮派，多年来受他庇荫的人不会可怜他，因为他完了，他们有可能受到排挤，不得不另攀高枝；多年来被他压在下层的人更不会可怜他，他们也许会去夜总会喝酒，然后狂欢到天亮。
大家陆续离开了会议室，只有残留的烟草味环绕在阿力周围，他想，出来跑的，总是要还的。作为棋子也许不该有什么怨言。
镜头3 大佬仿佛坐在火山口上
一直以来，他都不是最被看好的，但是谁都没有想到，最终还是他拿到了直销试点牌照，成了大佬。
在这个年代里，之所以能被政府看中，钦定为大佬，阿志深知，与其“守法模范”的口碑有很大关系。而在此之前，他在将近一年时间里，呈递给政府的直销试点方案一共改了１１个版本。
成为大佬，也是有代价的。
自从被宣布成为直销试点第一人后，阿志感到了前所未有过的压力。不仅因为另几大巨头仍在虎视眈眈，还因为对政府的一些妥协令不少手下都反应激烈。
按照跟政府达成的协议，在直销试点地盘上，ＳＲ（相当于直销员）将不再从专卖店拿货。消息传了出来，不少跟他出生入死多年的专卖店店主不干了，十几个兄弟一起到总部找他理论：“如果实行直销后，直销员可以跳过专卖店直接向公司拿货，我们现在的存货怎么办？我们跟了你这么多年，又流血又流汗，你７０％的江山都是我们打下来的，现在不能过河拆桥吧！”
阿志确实觉得头痛，这些跟了他多年的兄弟，当然不能让他们吃亏，要不肯定会“后院起火”，可如果不答应政府的条件，这个大佬也是做不成的。
阿志思量再三，最后向兄弟们承诺：通过直销渠道销售的只有一个系列的产品，而且是刚刚出的新品，与专卖店所卖产品不会重复，双方不存在竞争关系。这样好不容易才让弟兄们消了气。
阿志松了口气，但是脑子里那根弦始终还是紧绷着。这个大佬的位子，他觉得仿佛是坐在火山口上。
这时电话响了，大飞的声音在耳边炸开：“我们都在财记吃火锅，你快点来吧。”
阿志去赴约了，他知道那几个巨头虽然对他不服气，但在这紧要关头，大家还是合作多于斗争的。
在火锅的蒸腾热气中，老四说：“直销法马上就要出台了，没得混了。我打算换方向，赶明儿改卖营养品。”
“可不是嘛，现在的风声是只能实行单层次模式，我也在为将来怎么办着急，不少小弟已经挺不住了，跟我说要改行。可是这条道我们都走了这么长时间了，哪能说改就改呢！”大飞说话还是急吼吼的，“阿志，政府方面最近有什么新消息吗？到底直销多层次模式有没有一线生机呢？”
阿志喝了口酒，摇摇头，“我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样的啊，我不是没问过，可是答复都是正在研究，到时候就知道了。”
阿志说的是实话，对于未来，他也一样茫然。
镜头4 明天到底会是怎样
凌晨两点，阿森还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外面静悄悄。他手上习惯性地拿着烟，烟雾缭绕。
这已经是他连续第三个晚上睡不着了。因为眼前的这场争斗对阿森的公司来说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这是场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争斗。
如果赢了，他可以马上退居幕后过他的神仙般的日子，但是输了的话可能公司的这点老底都会被掏空。
不仅阿森，每个玩家都明白这场争斗至关重要。其实大家现有的牌都不错，却不知道底牌谁大谁小。仲裁不肯对他们任何人多一点亲密，那若即若离的态度把阿森和其他玩家都快逼疯了。
阿森已经决定近期要对公司进行严控了，他怕现在出任何的马脚就会毁了他前面布好的局。这个社会低调一点好，枪打出头鸟嘛。
这个晚上他没闲着，他亲自拟好了一份大纲，这是近２０年来他第一次动手拟议案，此前他实际上都处于半退休状态。
本来他想把这事交给跟了他３０年、最懂他心思的阿福，但他还是不放心。还是自己来吧，自己的企业，自己的资产，这么敏感的时期，他谁也放心不下。
总之最近还是少抛头露面好，他心里祈祷。
他查阅了最近的出差计划，冻结了其中的８０％，全部人都要严阵以待，别借出差的名义到处悠哉。
所有人都不得就相关采访发表看法和言论，他记得记者是最可怕的，一不小心弄上报纸了，那就成了焦点的焦点了。
他也耳闻过自己的公司内部一些员工借公司的名义聚积一些群众搞什么演讲赚钱，这是违法的；还有借称是公司的员工卖伪劣产品的。
没办法，他很多时候力不从心。虽然公司仍是他毕生的骄傲，但他也明白并非每个员工都是规矩的。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这些员工给自己捅漏子，现在数千双媒体的眼睛都在盯着自己和对手，就等着出个什么事，就成明天的头条了。想想那数千双眼睛，阿森不寒而栗。
明天他要叫公关经理去各大媒体疏通一下关系，有什么事最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听说前段时间有个国际知名化妆品牌被消费者指控的事，就是对手策划的。他不能不担心自己的对手也来这么一损招。
凌晨五点，阿森走出办公室，一轮晨曦缓缓而起。他不知道数月或许只是数日之后的晨曦能不能也像今日这么美。
还是想想今晚吧，阿森决定去找医生开点安眠药，他以前可从来不用这东西的，但这次不同了，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真的老了。而他的老对手们呢，他们昨夜又是否睡得好？
阿有———某直销公司专卖店店主
阿朋———某直销公司分公司经理
阿力———某直销公司对外事务部经理
阿志———某直销公司老总
阿森———某直销公司老总
出 品 人： 东快财经部
直销立法进程
1997年
国家工商总局发布《传销管理办法》，这是我国第一次以部门规章的形式给予传销合法的地位。
1998年4月18日
国务院发布《关于全面禁止传销经营活动的通知》，规定自通知发布之日起一律停止传销经营活动，《传销管理办法》同时失效。传销企业进入严冬。
1998年6月18日
禁止传销整整两个月之后，国家出台了《关于外商投资传销企业转变销售方式有关问题的通知》，规定“外商投资传销企业必须转为店铺经营”，促使１０家企业转型经营。
2002年2月21日
国家再次发布《关于〈关于外商投资传销企业转变销售方式有关问题的通知〉执行中有关问题的规定》，对转型企业中雇佣推销人员的方式、报酬、合同订立等方面进行了明确的规定，再次强调店铺经营，史称３１号文。
2004年5月18日
“关注中国直销开放小组”成立，这是一个过渡性组织，原由安利、雅芳、完美、南方李锦记、玫琳凯、如新、康宝来７家企业组成。
2004年9月10日
由国家商务部和工商总局牵头，第八届中国投资贸易洽谈会直销论坛在厦门开幕，重点讨论准入门槛。
2005年4月8日
雅芳（中国）有限公司在北京高调宣布获得中国首张直销试点牌照。
2005年4月11日
雅芳广州公司几十名专卖店经销商以雅芳直销模式损害专卖店利益为由上门抗议。
2005年4月19日
雅芳直销试点方案正式出炉。雅芳宣布将把２０００万元人民币保证金存入指定银行，招募３０００名直销员，正式启动直销试点准备。
为了这个名分，我已经苦苦等待多年。
我的名字叫直销。
可是有些人并不这么认为。
在他们的眼里，我是一个披着天使外衣的恶魔，
传销才是我真正的身份。
就像《搏击俱乐部》中的杰克和泰勒一样，
两个名字，两种性情，却存于同一肉身。
也许明天，我就可以摆脱这挥之不去的梦魇，
可是明天，到底会是怎样？
恶魔？天使？
毁灭？生存？
对我来说，这即将出台的一纸公文，
决定着这是一个最好的年代，
还是一个最坏的年代。
———写在直销立法之前
镜头1 “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想做好人”
周围静得没有一丝风，只有天上的云在汩汩流动。
“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想做好人。”在分公司经理的办公室里，阿有苦苦哀求着阿朋。
“对不起，你这话去跟老大说吧。”阿朋拒绝了他。
阿有面无血色地从椅子上缓缓立起，在阿朋冰冷的目光下走出了办公室。
在阿有的心里，阿朋平时给人的感觉是多么平易近人。“谁知道一下就变得这样无情呢？”阿有的郁闷无处可诉。
已经被公司剥夺了专卖店经营资格的阿有目前唯一可做的就是回到店里，拆除专卖店里外的公司ＶＩ、ｌｏｇｏ等并上缴。
不仅如此，阿有辛苦了一年多的直销事业陷入了“黎明前的黑暗”：他所发展的直销员和顾客都将到其他人的专卖店拿货，还将损失一笔可观的专卖店销售奖金。
这一切要从上个月底说起，那时阿有的专卖店开张满３个月。阿有心想，立法马上就要出来了，该是放开手脚大干一场的时候了吧，这不，好多直销公司的直销员都在私底下开培训会呢，所以该乘着店庆造一下声势，把影响力做大。于是他就同一个高级直销经理一起举办了一场有３００多人参加的大型培训会，集会设在专卖店所在小镇的电影院里。
大家对培训会的热情都很高，轰动了整个镇子，还惊动了镇里有关部门。结果阿朋没好气地赶到镇上，拉长了脸把阿有狠剋了一通。
任阿有怎样悔过和求情，阿朋还是将情况上报了总公司。最后总公司的结论是：影响极大，严重违反公司规定，对以上行为做出严肃处理并通报批评。
“我帮不了他。”其实阿朋并不是一个冷漠的人。在总公司赋予阿朋的职责中，有一个主要职责就是管理公司散落在全省的１００多家专卖店尤其在直销立法的前夜。在这样的当口，公司也早有明文：严格遵守公司规定，不借直销立法炒作，不攻击对手，不开大型培训会，不给公司造成负面影响……
终场哨声即将响起，如果这时候在禁区前犯规，此前的心血就白费了，大家只有一起出局。
镜头2 出来跑的，总是要还的
灯光有些昏暗，帮派的几个元老轮流给关二爷上了炷香，默默地回到各自的座位上。
“大家说说吧，这件事情要给上头和下头一个交代。”“还有什么好说的，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去年厦门会议，那么重大的政策变动，咱们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结果的。”“不错，这些年，砸了那么多钱，做了那么多关系，最后却让××抢了个先。这个责任总是要有人来负的。”
这些元老们针对的不是别人，正是阿力。阿力此时坐在会议桌的正中间，俨然成了众矢之的。
作为全权负责对外事务的头目，阿力在帮派里的主要任务就是维护好和政府的微妙关系，及时探听政策“口风”。
多年前，靠着和所有政府官员的“热络”，阿力逐渐在帮派中浮出水面。然而在其他内部人的眼中，他不过是个看起来忠厚老实、表面功夫极佳，但却缺乏办事能力的人，不仅手下的人与其不和，常常绕开他向上头打小报告，上头的一些元老对他也颇有微词。
此次在试点事件上的失利，阿力知道，自己在帮派中的地位岌岌可危了。
“我出来说句公道话吧！阿力你也做了这么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过这次的事情如果你不出来扛一下，恐怕帮中弟兄们也都会不服，就当是提前退休吧，以后有什么难处，我们大家也还是会伸只手的。”
“一句提前退休就把我打发了？”在帮中做了１０年，回想其中的浮沉艰辛，阿力不禁有些感慨。当时头顶双博士学位的他，凭着对直销事务、法规的了解，颇得帮中领导者的信任，加上当时政府缺乏相关方面专家，他曾经一度成为政府治理直销行业的“参谋长”，帮派可以通过他顺利向政府提出立法意见，左右立法的进程。
“这么多年，我也只是一枚棋子罢了。”阿力知道，现在法规的内容基本敲定，和帮派没有了彼此利益的共通之处，一拍两散恐怕是最终的结果。
想当初，他把持的部门拉拢了众多老乡、同学、朋友，其他的员工不管多出色，都别想升至经理以上的级别。就是去同一地方出差，这两派人飞机的舱位也不同，还分别入住５星级和３星级酒店。
这种等级制度让他多年来在帮中享受到种种特权，然而，现在这些都要到头了。明天，或者是几个小时以后，这个消息会传遍整个帮派，多年来受他庇荫的人不会可怜他，因为他完了，他们有可能受到排挤，不得不另攀高枝；多年来被他压在下层的人更不会可怜他，他们也许会去夜总会喝酒，然后狂欢到天亮。
大家陆续离开了会议室，只有残留的烟草味环绕在阿力周围，他想，出来跑的，总是要还的。作为棋子也许不该有什么怨言。
镜头3 大佬仿佛坐在火山口上
一直以来，他都不是最被看好的，但是谁都没有想到，最终还是他拿到了直销试点牌照，成了大佬。
在这个年代里，之所以能被政府看中，钦定为大佬，阿志深知，与其“守法模范”的口碑有很大关系。而在此之前，他在将近一年时间里，呈递给政府的直销试点方案一共改了１１个版本。
成为大佬，也是有代价的。
自从被宣布成为直销试点第一人后，阿志感到了前所未有过的压力。不仅因为另几大巨头仍在虎视眈眈，还因为对政府的一些妥协令不少手下都反应激烈。
按照跟政府达成的协议，在直销试点地盘上，ＳＲ（相当于直销员）将不再从专卖店拿货。消息传了出来，不少跟他出生入死多年的专卖店店主不干了，十几个兄弟一起到总部找他理论：“如果实行直销后，直销员可以跳过专卖店直接向公司拿货，我们现在的存货怎么办？我们跟了你这么多年，又流血又流汗，你７０％的江山都是我们打下来的，现在不能过河拆桥吧！”
阿志确实觉得头痛，这些跟了他多年的兄弟，当然不能让他们吃亏，要不肯定会“后院起火”，可如果不答应政府的条件，这个大佬也是做不成的。
阿志思量再三，最后向兄弟们承诺：通过直销渠道销售的只有一个系列的产品，而且是刚刚出的新品，与专卖店所卖产品不会重复，双方不存在竞争关系。这样好不容易才让弟兄们消了气。
阿志松了口气，但是脑子里那根弦始终还是紧绷着。这个大佬的位子，他觉得仿佛是坐在火山口上。
这时电话响了，大飞的声音在耳边炸开：“我们都在财记吃火锅，你快点来吧。”
阿志去赴约了，他知道那几个巨头虽然对他不服气，但在这紧要关头，大家还是合作多于斗争的。
在火锅的蒸腾热气中，老四说：“直销法马上就要出台了，没得混了。我打算换方向，赶明儿改卖营养品。”
“可不是嘛，现在的风声是只能实行单层次模式，我也在为将来怎么办着急，不少小弟已经挺不住了，跟我说要改行。可是这条道我们都走了这么长时间了，哪能说改就改呢！”大飞说话还是急吼吼的，“阿志，政府方面最近有什么新消息吗？到底直销多层次模式有没有一线生机呢？”
阿志喝了口酒，摇摇头，“我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样的啊，我不是没问过，可是答复都是正在研究，到时候就知道了。”
阿志说的是实话，对于未来，他也一样茫然。
镜头4 明天到底会是怎样
凌晨两点，阿森还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外面静悄悄。他手上习惯性地拿着烟，烟雾缭绕。
这已经是他连续第三个晚上睡不着了。因为眼前的这场争斗对阿森的公司来说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这是场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争斗。
如果赢了，他可以马上退居幕后过他的神仙般的日子，但是输了的话可能公司的这点老底都会被掏空。
不仅阿森，每个玩家都明白这场争斗至关重要。其实大家现有的牌都不错，却不知道底牌谁大谁小。仲裁不肯对他们任何人多一点亲密，那若即若离的态度把阿森和其他玩家都快逼疯了。
阿森已经决定近期要对公司进行严控了，他怕现在出任何的马脚就会毁了他前面布好的局。这个社会低调一点好，枪打出头鸟嘛。
这个晚上他没闲着，他亲自拟好了一份大纲，这是近２０年来他第一次动手拟议案，此前他实际上都处于半退休状态。
本来他想把这事交给跟了他３０年、最懂他心思的阿福，但他还是不放心。还是自己来吧，自己的企业，自己的资产，这么敏感的时期，他谁也放心不下。
总之最近还是少抛头露面好，他心里祈祷。
他查阅了最近的出差计划，冻结了其中的８０％，全部人都要严阵以待，别借出差的名义到处悠哉。
所有人都不得就相关采访发表看法和言论，他记得记者是最可怕的，一不小心弄上报纸了，那就成了焦点的焦点了。
他也耳闻过自己的公司内部一些员工借公司的名义聚积一些群众搞什么演讲赚钱，这是违法的；还有借称是公司的员工卖伪劣产品的。
没办法，他很多时候力不从心。虽然公司仍是他毕生的骄傲，但他也明白并非每个员工都是规矩的。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这些员工给自己捅漏子，现在数千双媒体的眼睛都在盯着自己和对手，就等着出个什么事，就成明天的头条了。想想那数千双眼睛，阿森不寒而栗。
明天他要叫公关经理去各大媒体疏通一下关系，有什么事最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听说前段时间有个国际知名化妆品牌被消费者指控的事，就是对手策划的。他不能不担心自己的对手也来这么一损招。
凌晨五点，阿森走出办公室，一轮晨曦缓缓而起。他不知道数月或许只是数日之后的晨曦能不能也像今日这么美。
还是想想今晚吧，阿森决定去找医生开点安眠药，他以前可从来不用这东西的，但这次不同了，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真的老了。而他的老对手们呢，他们昨夜又是否睡得好？
今日新闻头条
我也说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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